灶火情
珠珠
不知从何时起,烧锅成了父亲的专属。
过年的时候,平日闲置不用的土灶大显身手。灶台、锅里锅外早被母亲擦洗得干干净净。
各色肉、菜经过一番挑、摘、洗、切之后,搭配装盘。
母亲便说,喊你爸烧锅吧。其实父亲哪也没去,就在院子里等着呢!
如果我们要烧,父亲说,这锅不好烧,一会烟多了,恁妈又该生气啦。
父亲烧锅的时候,通常会抽烟。抽完就着灶火再点一个,继续抽。
母亲铲子翻飞,一会说火大点,一会说火小点。一会说烟大,一会说落灰。一会要温火,一会要烈火。一会要煎,一会要炸,一会又要炖。
父亲叼着烟一脸淡定,不紧不慢地往灶膛里添柴。儿子好奇地挤到父亲的怀里,抢着添柴。红通通的火苗映红了祖孙俩人的脸。
我和母亲聊着天,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从前。
那时的母亲很年轻,整天忙完地里忙家里,忙完家里忙孩子。
那时的父亲也很强壮,可以扛百十斤一袋的粮食,可以一个人耕几十亩地,可以拾一夜红薯干不睡觉。那时的他们会吵架。
那时的我害怕田里的劳作,麦地好长啊,麦子好多啊,好像总也割不完。讨厌秋季的豆子,即使带着手套还是被豆荚刺得手心很疼。就连摘棉花这样轻松的活,也要晾晒好几个太阳,摘掉附着的棉叶、草屑,才能得到雪白的棉花,做床暖和的棉被。更不用说玉米了,从掰玉米,晒玉米到脱粒储存,往往要经过整整一个冬天。
冬天闲暇时,一家人常常围坐在一起为玉米脱粒。父亲穿玉米棒的技术一流,能一下穿到底而不跑偏行。只听刺啦几声,排列严实的玉米被分割成几小排,失去固若金汤的优势。两只手握着玉米棒左右一拧,金*的玉米粒哗啦啦地往下掉。眨眼之间,一根光秃秃的玉米棒就出现了。
玉米棒是烧火的好材料,耐烧、烟少、省事。这种情况下,能干的主妇可以身兼两职——既烧火又做饭。
我至今还记得父亲在烧火时用铁钩勾住玉米,不停地翻转,烤玉米给我和弟弟吃的情景。
略带糊味的、一嚼咯嘣响的玉米粒让我们觉得很带劲很有嚼头,一根常常是不够的。还有甜甜的烤红薯、香香的烤花生。或许这就是收获的喜悦和幸福吧?
不同的食材,选择的柴火是不同的。据《调鼎集·火》记载:桑柴火:煮物食之,主益人。又煮老鸭及肉等,能令极烂,能解一切*,秽柴不宜作食。稻穗火:烹煮饭食,安人神*到五脏六腑。麦穗火:煮饭食,主消渴润喉,利小便。松柴火:煮饭,壮筋骨,煮茶不宜。栎柴火:煮猪肉食之,不动风,煮鸡鸭鹅鱼腥等物烂。茅柴火:炊者饮食。芦火、竹火:宜煎一切滋补药。炭火:宜煎茶,味美而不浊。糠火:砻糠火煮饮食,支地灶,可架二锅,南方人多用之,其较费柴火省半,有伤物命。
显然,农家人对于什么柴火煮什么菜并不知晓,即使有个别知晓的也不会在意。灶上煮的粗糙饭食仅可果腹,何谈其他?从来所谓讲究、精致的生活都要有一定物质基础。那时的家里多烧秸秆,如麦秸、豆秸、棉秸,或红薯秧。过年时才烧劈柴,显然并不具备。
弟妹说,土灶做出的饭香,现在城里有不少这样的特色饭店,美其名曰”“原汁原味的天然美食”。很多人慕名而来,寻找家乡的味道。
母亲说,我滴个娘来,真是越活越倒使了。那是俺们以前过的苦日子。有啥好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土灶翻炒的菜总是让觉得似曾相识,或许那就是记忆中家的味道。
慢慢地有了电饭锅、煤气灶、电磁炉,土灶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
但母亲还是会经常做大馍给我们送来,说自己灶上蒸的大白馒头口感好、劲道、禁馏。
灶火,一个承载着童年记忆的符号,是我脱离母乳后喂养我的另一种乳汁,慢慢烘干了父母的青春,熬出满头白发。它像一朵摇曳多姿的花,盛开在生活的枝头,芳香而温馨,温暖又明亮。
聊着聊着,母亲的新菜出锅了。六十多岁的人了,为了过年学做菜看抖音看到半夜。
聊着聊着,玩耍的孙子们从外面回来了。
聊着聊着,父母老了,为孩子们做顿可口的饭菜成了他们最大的幸福。
其实,有许多在城市里的农家孩子和我们有同样的感受。
无论走到哪里,总是怀念家乡的味道,渴望听到熟悉的乡音,期盼来自家乡的问候。因为红红的灶火早已把属于父母的味道烙印在我们的生命里;因为父母站成了故乡一棵棵老树,总向着你的方向眺望;因为火红的日子在灶火上跳跃,迎接又一个新年……
(文中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作者简介珠珠,本名朱文媛。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作品散见《相城》《淮北日报》《山东诗歌》《安徽诗歌》《文字作家》《同步阅读》等报刊和网络平台。多次在县、市级比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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