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寿江
前几日,乡下亲戚给我捎来一大包山芋干。山芋干现在很稀罕,超市菜场很难见到。我即叫妻子煮上一碗尝尝鲜,吃出了故乡浓浓的爱意,也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山芋,各个地方叫法不同,有的地方叫地瓜、红薯等,是一种高产而适应性强的粮食作物,与工农业生产和人民生活关系密切。山芋除作主粮外,也是食品加工、淀粉和酒精制造工业的重要原料,根、茎、叶又是优良的饲料。
小时候,在大集体的年代,遇到欠收年景,粮食严重缺口,许多勤劳的人家开垦荒地,种植旱作物,弥补粮食不足。那些年,母亲带着我们弟兄几个在坟岗四周用铁锹铁耙起早摸黑硬是开了一亩多的自留地,每到谷雨前后,在街上买回山芋秧子,开始移栽在自家的自留地上。“横栽红薯竖栽葱,红薯栽在皮皮上”,这句农谚说出了红薯栽种的技巧,红薯的栽种和大多数的农作物不一样,其可以横栽、竖栽,也可以斜着栽种。一般都是选择横栽和斜栽的方式,这样的成活率更高。栽下后一次性浇水施肥,山芋秧成活了就不需要太多的管理了。
“寒露早,立冬迟,霜降收薯正当时。”山芋采挖最佳时节是在霜降节气前后。在农村,人们基本都会赶在霜降之前把山芋采收完,因为这个时候的平均气温基本是在12℃左右,而山芋收获的最佳温度是在15℃,过低了就会受到冻害,不利于储存。
山芋收回来后,基本上是每天早上都是山芋稀饭,就上腌的老咸菜,竽甜菜酸,也是别有滋味。要么就是煮上一锅稀溜溜的米粥,再蒸上一大锅山芋,一顿吃不完的留着下顿。鲜山芋是不好储存的,通常留一点放在地窖里过冬,大多数的山芋用水洗干净后切成片状,摊放在米筛或簸箕上,放在有太阳的地方晾晒,晒干的山芋干用袋子包好或用其它器具装好不让受潮,免得发霉,储存好一两年都不会坏。
上学时,总要抓上几把放在口袋里,在路上边走边嚼。特别是那红心芋,剔亮透红,似珍珠像玛瑙,既脆又甜。因为晒得太干,嚼起来很费劲。有时上课时趁老师不在或上自习时不时偷偷塞一个放嘴里嚼。再有没吃完的,到晚上围在火盆烤火时掏出来,放在火盆里烤一烤,又香又脆。
山芋干作为副食是很不错的,但每天当作主粮来填肚子不抵饱,营养也跟不上,影响身体。
还记得一九六九年初夏,正值青*不接的季节,家里米缸干干净净,去生产队也借支不到粮食,无奈之下,母亲跑到舅舅家借来一袋山芋度日。好在小麦即将登场,农家人看到了希望,谁知正当家家户户磨镰刀准备收割麦子时,突如其来连续下了几天大暴雨,使外河决堤,大水淹到村庄,所有庄稼被洪水淹没,午季粮食几乎是颗粒无收,对我们挨饥受饿人家来说真是雪上加霜。
等洪水退落后,*府一边组织生产自救,一边紧急从外地调来回销粮供应给灾民。粮站供应的回销粮全是在东北调拔来的山芋干,每人每月凭票供应24斤,解决闹饥荒燃眉之急。
山芋干吃法是多种多样的,正常情况下是把山芋干用水清洗一下,放在锅里闷上水煮开即可。开始几天还行,连续吃确实腻味,肚子里总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经常放屁,到后来嘴唇发干起泡,连大便都拉不下来。
有时,母亲看我们兄弟几个吃不下去,就在锅里放上少量油,将山芋干倒在锅里炒,炒的时候下面一人专门添柴禾,把握住火候,不大不小,火太小,炒出来的僵巴不酥,火太大,太急外糊里皮,吃起来跟嚼牛筋样,费劲。火候均匀,上面一人掌铲,不停地翻动,不让有落锅的,这种炒出来的山芋干,外面起泡,吃起来酥淋淋、焦嘣嘣的。但个把月下来,一点米腥不进肚子,总觉胃里发胀糟心,咽不下去,吞下去的山芋干从喉咙里往上爬。
到了秋季,补栽的稻子上场,生产队先按每户人头预支稻谷,全村七八十户人家排队到大队唯一一台机器碾米机上加工,记得到夜里一点派到我家,我和母亲把加工好的大米用麻袋扎紧挑回家已是夜里两点了。到家后,母亲劳累一天先睡了,我看着大米两眼发光,偷偷搲了一木罐子米,放在笤箕里用水淘洗干净下锅加上水,然后点上柴火煮起饭来。饭煮好后迫不及待地揭开锅盖盛饭,闻见久违了几个月几乎没吃到过的米饭,那才真叫香味扑鼻,虽然一点咸菜没有,我一口气狼吞虎咽吃了两大碗白米饭。
那一年,我十二岁,念小学六年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从那以后,虽然日子有所好转,但我家弟兄多劳动力少,在生产队经常冒伙,大米不够吃。别人家几乎天天能吃到米饭,我家还是以山芋或山芋干为主,很少吃到纯米饭。
十八岁那年,我走出农村,参加了工作,从此很少吃到山芋或山芋干了,每每看到街上烤山芋的,我总情不自禁买上一块,觉得现在的山芋比以前好吃多了,这也许是平时山珍海味吃多了现在很少吃到山芋的缘故吧。有时在超市看到包装精美的芋条,偶然买上几袋给外孙吃,看到小外孙吃得津津有味,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岁月悠悠,一晃五十年过去了,许多往事,已随风而去,唯有山芋干的味道,没有遗忘,想起来就让我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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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朱寿江,笔名火枫一叶,安徽和县人。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协会员,和县诗词协会书记。在《安徽日报》《神州》《散文百家》《鸭绿江》《作家天地》《参花》《唐山文学》《牡丹》《齐鲁文学》《长江丛刊》《青年文学家》《山海经》等报刊发表近余篇40多万字作品,已出版散文集《枫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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