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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2/20 0: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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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先生在云南的最后时光,遭遇“十面埋伏”

致命一击,七年传习馆凄然倒闭

云南民族文化传习馆跟山林文化公司的合作,甫一开始,便陷入纷争。

对于山林公司老板荆林来说,合作是为了拓展商业利益。而田丰,是为了保护和传承云南少数民族民间文化。古话说:道不同,不相与谋。

荆林联络了赴柬埔寨商演,要求传习馆师生,每人交元体检费。田丰得知,立即制止了。田丰说:学员工资一个月都拿不到元,怎么忍心让他们交那么贵的体检费?

有观察人士分析说,山林文化公司跟传习馆的合作,意在亩山地,并非出于对田丰和传习馆事业的理解和支持。

所以,后来山林公司撕破脸皮,悍然起诉了传习馆,主张传习馆赔付他们万元。

或许他们的如意算盘是,传习馆肯定拿不出万,那么山林公司就可将亩山地,一举收入囊中。

在商场上,阴谋和陷阱,不过是常态。田丰一个天真的音乐家,如何能够应对裕如?

事实上,山林文化公司满打满算,付给传习馆的经费,也才几十万元。田丰认为,这个起诉根本就是于法无据、于理不合,因此,并没觉得是个多大的事。

然而,昆明中院随后的判决,对于田丰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居然是:云南民族文化传习馆败诉。

对于昆明中院的判决,何金星(玉溪水松纸厂厂长、田丰音像公司投资人)说:

那时,云南的媒体一边倒,倾向于本土企业山林公司,《滇池晨报》、《春城晚报》、《云南信息报》、《生活周报》,捕风捉影,大肆刊登传习馆负面新闻。舆论对田丰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他像一头受伤的棕熊,困在笼子里。

查阅当时的资料,《滇池晨报》年6月7日,刊出《田丰荆林谁是弱者?》大块文章,文中荆林说:田丰创造了云南民族文化传习馆,但田丰并不等同于云南民族文化保护事业,他借这面大旗,通过媒体博得同情,混淆了这一概念,他的行为只是一种个人行为------

对于荆林指控田丰“通过媒体博得同情”,《往事并不如烟:音乐家田丰在云南(上)》发布后,读者“江南丝竹”留言回忆:

当年听说这个事,曾经写了一篇文章“请善待作曲家”给《中国音乐报》,编辑想登文章,打电话跟我联系,叫我找田丰问一下是否同意刊登。费了好大劲才在昆明金星小区找到田老师,田老师看了后说:暂时不用登吧!

从这段读者回忆可以看出,田丰不仅没有通过中央级媒体,反击云南地方媒体的攻讦,反而报以了善意的忍让。

这种行为方式,也颇为符合田丰的性格和公众形象,周传富(原红河州滇剧团团长)、张露夫妇,跟田丰有过三次交往,在他们的印象中,田丰“才华横溢、温和、善良”。

何金星继续评论说:除了我们这些崇拜者看好他的价值和精神外,田丰一无所有。他是弱势群体,在他人生危难时刻,没有任何官方或有话语权的朋友,出面为田丰说话。在报纸上,荆林趾高气扬;田丰呢,弓腰佝背。我看了非常气愤,但有什么办法呢?

何金星还提到:作为一个大音乐家,在法庭上受到如此侮辱,他内心所遭受的苦痛和打击,是难以承受的。

何金星说的“在法庭上受到如此侮辱”,没有明确指的是什么。传习馆师生中流传的说法是,田丰当时被铐了起来,后安宁市长出面干预,田丰才得以重获自由。关于这个流传,笔者未能得到有关方面证实。

传习馆官司败诉后,田丰久久难以接受,他悲愤地说:我没想到自己会败诉,这个社会太不公平了!

此时,田丰的内心极度痛苦,他觉得自己为保护云南少数民族文化倾尽全力,但在云南得到的,却是如此悲惨和不公正的结局。他默默走进房间,砰地一声,门关上了,里面传来田丰的失声痛哭。

蒋明初(云南词作家)颇为田丰的遭遇鸣不平:保护源生文化,是*府文化部门的责任。可某些文化官员,一有外国文化代表团来访,就领着他们去田丰传习馆参观,好像这是他们的*绩。可等外国代表团一走,他们立刻将田丰置之脑后,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田丰挺身而出,可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介平民,没有任何公共权力和资源,能不失败吗?一定是悲剧的下场。应该承担责任的,都是一些混账,那些急功近利的官老爷们,谁会去考虑保护源生民族文化?

年岁末,法院执行庭干警来到安宁册峨,正式查封传习馆。

往日传习馆的欢歌笑语,一去不复返。大门被铁链紧锁,瞬间变得一片死寂,弥漫着萧瑟和凄凉。

创办七年来,致力于保护、传承云南民族民间文化的传习馆,在彼时云南商界、司法、媒体等各方力量,有意无意的合力夹击之下,轰然倒塌。

田丰先生倾尽心血打造的文化“乌托邦”,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滇池晨报》就此发表文章,标题为:著名作曲家田丰输了官司,云南民族文化传习馆宣告休息。字里行间,看不到一丝惋惜和怜悯之心,看不到媒体人应有的良知和人文关怀,也看不到云南媒体对家乡民族民间文化的热爱。

而北京来的大音乐家田丰,在云南最后的时光,经历情人离去、合作伙伴翻脸、师徒反目、媒体攻讦、传习馆查封,一系列重锤之下,终于被击倒了。

云南后期,田丰一直在酝酿和创作大型音乐作品《屈原》,此刻,他深深体会到自己坚贞、苦闷而忧愤的心境,跟多年前的楚国诗人,已然心心相通。

屈原后来跳汨罗江自杀了,那时的田丰,几次欲跳滇池自杀。

曾经气宇轩昂、风流倜傥的音乐家田丰,遭受一系列沉重打击,日渐垂暮苍老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一系列沉重打击,接踵而至,田丰迅速地苍老了。

遥想当年,田丰初抵云南,气宇轩昂,风流倜傥;而今看上去,垂暮苍老,令人心痛。

年初,田丰在愤懑、压抑、忧郁之下,病倒了。

9月,田丰的女儿从德国专程来到云南,要接他走。田丰执意不肯,他说在云南,还有好多事要做。

11月,田丰病情恶化;12月,田丰在吴毅(云南作曲家)陪同下,回到北京住院,被确诊肺癌晚期。

离开云南前,田丰对重新灌制《云南风情》(田丰在云南创作的经典音乐作品)的录音要点,做了交代。孰料这竟成为了他的遗嘱,成为了他和云南的最后诀别。

田笑峰(田丰的儿子):父亲从云南回到北京后,心情忧郁,怅然若失,整日沉默不语。苍白的脸上郁郁寡欢,常常一个人伫立在窗前发呆。看到这情景我很难受,就劝父亲:爸爸,你再也别去云南了,就在北京吧!父亲突然老泪纵横,抱着我失声痛哭。

很多年后,田笑峰分析说:父亲一生不抽烟、不喝酒,居住在云南,空气无污染,为什么会得肺癌?我想,人的心情长期压抑、抑制或郁闷寡欢,会对身体造成很大影响。

其实,这个在现代医学临床调查中已有定论,数据统计,在肺癌患者中,接近一半的病人,与长期的心情压抑和抑郁有关。肺癌等癌症患者在发病前,一般都有精神伤害、或长时间心情抑郁、或压力过大。

然而,年春节刚过,田丰却急着要出院回云南,他觉得云南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去做。

还有,他念念不忘未完成作品《屈原》。他寄望于在这部作品中,抒发郁积内心的,忧愤、痛苦、赤子之心和复杂的情感。

田丰还在病榻上给蒋明初打了电话,说《屈原》音乐旋律谱基本写完,让他有空来北京,取过去填词。

遗憾的是,当时蒋明初正在西双版纳拍片,一直到田丰去世,也没能及时赶过去,以致痛悔莫及。而那些乐谱,此后石沉大海,不知所终。

邵晓勇(音乐学学者)见过田丰的“《屈原》构想”,页,他说:从手稿中可以感受到,这是一篇宏伟巨作。作曲家的逝世,使这部巨作成为了永远的遐想。

田丰在北京住院期间,何金星去北京看望。医院十四楼的干部病房,床号。

何金星觉得很不吉利,问田笑峰。田笑峰说,原先他父亲的床号是,后来住进来一个大干部,把他的床号给换了。

此时的田丰躺在床上,体重只剩30来公斤,形容枯槁、虚弱不堪,但他还勉力地跟何金星规划着云南的民族文化事业。坐在病床前的何金星,心里难过极了。

年6月29日凌晨五点多,田笑峰被来电惊醒。医生通知他,医院。

当天上午9点多,田丰没留下只言片语,溘然长逝。是年,田丰67岁。

田笑峰回忆说:就在前一个晚上,我走的时候,突然发现父亲的眼角,留下了两行泪水。当时父亲已是高烧昏迷状态,为什么还流泪?也许,他在为未完成的《屈原》、为未竟的传习馆事业,伤心落泪。他在行将进入天堂之际,最后一次对他的人生哭泣!

年5月,刘晓津(《传习馆春秋》导演、昆明源生坊创办人)结束美国访问学者之旅,回到昆明。她四处打听田丰和传习馆,还找到玉溪田丰音像公司,说是田丰不在,生病回北京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朋友来电说: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她一听,心就一紧。然后,朋友说:田丰老师病逝了!

挂了电话,刘晓津无限怅然,说不出话。窗外是昆明城的夜晚,夜深人静。

怎么会这样?田丰和他的传习馆事业,就这样结束了?夜半,刘晓津的眼泪哗地滚下,悲伤一泄而出。

同样在那一天,吴毅夫妇接到了田丰去世的消息,作为田丰好友和音乐合作者,田丰算是他们的良师益友。噩耗传来,他们的悲伤和心痛,无边无际、不能自已。

当晚的电视上,中国爱乐乐团正在演奏田丰作品:《忆秦娥·娄山关》、《沁园春·雪》。吴毅心头一热,赶紧将节目录了下来。这段录像,后来成了他们思念田丰的珍贵纪念物。

几天后,田丰先生告别仪式在八宝山举行,因为田丰晚年一直呆在云南,脱离了北京主流音乐圈,只有田丰生前好友约几十人,前往告别。

单显丽(田丰情人)从深圳发来了唁电。

前来送田丰最后一程的,没有一个传习馆师生。

在生命的最后一息,病榻上的田丰,无数次睁大眼睛,望着病房的大门,似乎期盼着他朝夕相处七年的传习馆师生,然而,他什么也没有等来。

多年以后,往事重提,李怀秀(彝族女歌唱家、国家一级演员、传习馆学员)依然无法释怀:

“田丰老师去北京治病后,我们四五个人都想去看看他,但是我们太寒酸了,根本没有钱买机票车票。在传习馆,我是三好学生,一个月工资才元,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每次从安宁传习馆回家,车费就花掉了好几十块。我们这些人都没能如愿去看看恩师最后一眼,为他送上一程,每每想起,便难过不已!”

回首过去,李怀秀或许还有一次探望、诀别恩师的机会。

据茶永英(传习馆学员)回忆,田丰在北京病重的时候,她和李怀秀有一段时间在北京,排练杨丽萍(白族著名舞蹈家)导演的《女儿国》,当时住在杨丽萍家里。

她和李怀秀特别想去探望田丰老师,小心翼翼地向杨丽萍提出来。杨丽萍回答说:田丰老师家挺远的!

杨丽萍如此回答,两个寄人篱下的大山里来的小姑娘,能怎么办呢?当然,她们完全没有想到,后来这竟然成为了抱憾终身之事。

李怀秀是在玉溪田丰音像公司,接到田丰去世消息的,顿时失声痛哭。很快,整个音像公司哭声一片,连没见过田丰的新员工,都哭了。

普美芳(海菜腔省级非遗传承人、传习馆学员)当时已回到石屏县的村寨,接到李怀秀的电话,两位从十四五岁就跟随恩师田丰的好姐妹,在电话两端,泣不成声。

北京八宝山,田丰先生之墓

赴美巡演归来,传习馆众师生跪哭田丰墓

曾经在传习馆寻常的一天,田丰正在讲述民族民间文化的重要性,突然天空飞过一架飞机,飞得很低。

大山里出来的学员们,很少见到飞机,连声惊呼:啊,太低了,太好看了!

田丰对学员们的注意力不集中,有些生气,说:飞机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只要学好民间歌舞,以后坐飞机都要做怕掉!

阿牛(传习馆学员)当场回话说:我要是能坐上飞机,把我拉出去枪毙都可以!

师生们轰然大笑。

其实,当时大多学员们的内心,是不大相信田丰描绘的愿景的,因为那愿景太美好太诱人,就像是画饼。甚至有学员说:田丰老师说的话,是骗我们的。

在田丰去世四年后,刘晓津带领传习馆师生访美巡演。罗凤学(传习馆学员)一登上飞机,脑海里闪现出当年的场景,眼泪刷地掉下来了。

传习馆师生在美国东部地区,包括美国国家表演艺术中心——华盛顿肯尼迪歌剧院,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巡演,原汁原味、淳朴美妙的少数民族原生态歌舞,在异国他乡获得了鲜花和掌声。

《人民日报》海外版,于年11月17日,刊出了《天籁之音:从西南边陲走向世界》一文,报道了传习馆的民间艺人,在美国的演出盛况。

十一年前,在中国作曲家田丰带领下,由彝族、哈尼族、纳西族、藏族、佤族等二十五个民族的山寨村民组成的“云南民族文化传习馆”,带着传统的原生态艺术,从大山深处走了出来。

今天,他们又把飘着汗味、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带着人类蛮荒时代印痕的“绝音”,传向了世界。

在华盛顿肯尼迪艺术中心举行的“中国文化节”期间,来自中国云南边陲大山深处的“绝音”,让演出中心热烈的气氛达到了高潮。美国观众们用长达六七分钟的热烈掌声和欢呼声,向中国的少数民族农民艺术家表达着由衷的感谢。

一位美国观众激动地说:难以想象人类文明进程中,竟产生了如此美妙动人的音乐和歌舞,感谢你们为我们又打开了一道人类文化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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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习馆的原生态歌舞表演,在美很受欢迎,师生们心情大好,这时不知是谁提出,要饮水思源,回北京后要去拜谒恩师田丰墓。此项动议,立刻得到所有在场传习馆师生的热烈呼应。

访美归来,传习馆师生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是请求刘晓津,带他们去拜谒田丰墓。

普美芳对刘晓津说:田丰老师(的墓)在哪里?能找到吗?从前有些传习馆学员不理解他,现在才意识到,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不管有多远,我们都要去看他!

刘晓津也不知道田丰墓在哪里,找来找去,跟田笑峰反复联系,终于找到了。

田丰的墓碑上有照片,一看到墓碑上栩栩如生的田丰照片,七年传习馆往事涌上心头,所有在场的人,都禁不住失声痛哭。

“田老,我们大家看您来了------”普旧芬(传习馆学员)第一个走上前,长跪墓前,一边磕头,一边哽咽。

普旧芬还记得,那年,田丰从昆明坐了两天长途汽车到红河绿春县城,又搭乘马车走了四个多小时,马车走不了了,又徒步几个小时,才走进了位于中越边境她的寨子。

满头白发的彝族老艺人后保云(传习馆老师),缓步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三个响头,无限悲伤地说:

“田老,今天我们从美国演出回来了,实现了多年前您对我们的承诺。如果没有您的培养、您的教育,这个理想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将终生牢记您的馆训:求真禁变、传统永存。------”

普艳芳(传习馆学员):“如果没有田老您创办传习馆,云南少数民族许多好东西,全将消亡殆尽。在您之前,没有人去管,也没有人认识到它的价值所在。”

普发珍(传习馆学员):“田老,我从传习馆回家早,您还记得我吗?田老,您虽然走了,可我希望您的灵*把我们带到全世界。我们永远记得您的一片好意-----”

施万恒(传习馆老师):“田老师,没有您,我们少数民族的文化早就没有了。您不是我们云南人,也不是少数民族,却为了抢救我们的民族文化,牺牲了一切的一切。您的精神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我会牢牢记住,坚定地把民族文化传承下去!”

罗凤学(传习馆学员):“田老,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罗凤学,我今天一点点的成绩,全是您的培养。现在我们云南的民族文化,大家都在做,都在您的头上赚钱。没有您,云南的民族文化不会保护得这么好。但愿您多多保佑我们------”

岩兵(传习馆老师):“田老师,我是佤族的岩兵,您为了我们的民族文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愿老天保佑您。我代表我哥哥隋嘎、我嫂嫂,还有儿子、媳妇,还有我们佤族村寨的那些人,给您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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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传习馆师生,一一走向田丰墓前跪拜,说说心里话。那一刻,原本冷清、寂然的田丰墓前,响起一片悲戚、唏嘘、哭泣声。

这些民间艺人,经过传习馆七年磨砺,而今已成长为优秀、乃至杰出的民间艺术家,常常应邀到国内外演出,展示多姿多彩的源生民族文化。

施万恒(烟盒舞)、后宝云(海菜腔)、阿家文(传习馆老师、文化部授予“中国民间艺术家”、四弦大师,年病逝)等人,成为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传习馆师生向中外嘉宾,表演原生态民族歌舞

田丰之殇,云南永远的痛

就在田丰先生去世之后,云南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的保护,如火如荼地展开。

时至今日,少数民族歌舞,已成为彩云之南一道靓丽的名片。

回顾上世纪八十年代,北京大音乐家田丰来到云南,被誉为“圣人来了!”。

16年间,田丰致力于拯救和保护云南少数民族源文化,把自己的才华、精力、心血,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云南这片红土地。

最为遗憾和痛心的是,田丰先生在云南的最后时光,遭受“十面埋伏”,甚至被云南本土媒体高呼“我们被田丰骗了”。士可杀不可辱,田丰犹如万箭穿心,带着孤独、忧愤、遍体鳞伤,离开了云南,离开了人世。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南的有识之士,逐渐开始怀念田丰、反思田丰之于云南文化的意义和价值。

在周传富、张露夫妇昆明的家中,他们跟我深情回忆与田丰的交往细节:

我们所认识的田丰,是一个纯粹的大音乐家。纵观古今中外大艺术家,都有一身傲骨,田丰也不例外,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所以,传习馆虽然意义深远、在云南文艺界也有一定影响,但仍然办得很艰难、很辛苦。

有一年,我们专程去传习馆看望田丰,他住在一个简陋的屋子,好像还漏着雨,在破旧的小沙发上,田丰在跟来访的法国人士侃侃而谈。

田丰说:以往你们看到的文化展览,是挂在墙上的;而今天你们看到的传习馆,是一座活的文化展览馆。

另一年的中秋节,我们去传习馆,带了一块牛干巴(腌牛肉)和五公斤酒。吃饭时,发现那块牛干巴,竟然是中秋集体聚餐唯一的荤菜。

吴毅:传习馆后期,云南媒体发表了一些倾向性文章,指责田丰,使田丰背着心灵的十字架,愈发沉重。田丰就是个纯粹的艺术家,世俗社会是功利、复杂的,而他很天真。他看不清那些合作者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想得到什么?最后都与他们不欢而散。

我当时劝他,您这是何苦呢?如果您在北京,只需在家坐着,就有人来求您写东西,稿酬也高,这是何等轻松的艺术家生涯?可田丰偏偏走上这条路------

刘晓耕(云南作曲家):田丰提出的“求真禁变”,包含文化上的概念,要大于艺术风格上的概念。“我们去采风,就像寻宝一样,想寻到真正的宝,而不是一个变异的。我们希望听到的,是最纯真、最本体的少数民族音乐,是祖先传下来的基因。”而田丰的做法,是担心这个基因被破坏,他要保存这个基因,所以他“求真禁变”。

毛杰(云南画家):田丰对云南来说,是一个划时代的人物。田丰之前的云南是个素材基地,像电影《五朵金花》、《阿诗玛》等,都是外省市作家、艺术家在云南采风后,运用“云南元素”创作出的优秀作品。在我们看来,本土艺术家永远只是边缘化的产物。恰恰是田丰,把边缘化的云南民间文化,变成了一种艺术,可以与其它平分秋色的一个艺术门类。

田丰不是“文化掠夺者”,把发掘和发现的民间艺术的精髓,拿来实现商业利益,或者到全世界巡演以获取名利。他不是,他把它们保护下来,然后传承下去。这些古老的民间遗存原先登不了大雅之堂,而田丰使它们成为艺术,让现代社会认清了其社会价值和艺术价值。

杨福泉(云南社科院副院长):田丰是个悲情音乐家,是个悲剧文化英雄。他没有看到云南民族民间艺术走向辉煌的今天,没有看到他教出来的学生,成为中坚力量,乃至走向世界。他最后因为传习馆经费等种种窘态困境而心力交瘁,孤独而寂寞地过早离开了人世。他肯定留下了很多惆怅和悲伤,留下了事业未竟的英雄泪。

何真(云南女作家):作为一个艺术家,田丰对这个世界的音乐使命已经完成了。他可能没有舞台上的辉煌,传习馆也因七年后倒闭而不被世人所承认。他没有荣誉,没有光环,一无所有。但是今天,原生态能够作为一种艺术形态存在,并被普世认同,这就是田丰的价值所在。

有一天晚上,我住在传习馆,听到楼下传来田老的钢琴弹奏,曲调既忧心又悲怆,既高阔又辽远。我觉得田老很孤独,他在云南,为什么深夜里弹的是《屈原》呢?屈原是孤独的,他走得太超前了,只有“问天”。田老也是一个先行者,周围一片黑暗,他要把心掏出来照亮别人。

刘晓津:时至今日,面对拍摄的上千盘素材带,我的心仍在滴血。我拍摄了田丰生前最后一个镜头,直至他悲伤而绝望地死去,一切戛然而止。那段时间,我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中,我悲伤得不想再拍纪录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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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作家施雪钧,并未见过田丰先生,他在云南做其它的采访,偶然听说了田丰其人其事,深为感动,决定创作《田丰传》。

施雪钧将该创作计划,当面告知丹增(原云南省委副书记、主管文艺)。丹增眼睛一亮,当即许诺:田丰应该写,值得写!如果你写田丰,我为你的采访,提供食宿交通等一切便利!

回想田丰临终前,何金星从云南飞到北京探望。田丰一见到何金星,眼神竟放出光芒,紧紧拉着何金星的手,声音微弱然而坚定地说:

“待我身体恢复后,我还要回云南,我们一起还有好多事要做!”

然而,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田丰之殇,云南永远的痛。

当年传习馆师生施万恒(右)、李怀秀(左)等一批人,正在继承田丰未竟的事业

斯人已逝,其志长存

即便在田丰去世几年后,他所倡导的“源音乐”形态,仍然不被中国主流音乐界承认。

年夏天,那时央视青歌赛还颇有影响力,田丰传习馆弟子李怀秀、李怀福报名参赛,演唱了海菜腔。

海菜腔是红河石屏彝族的原生态民歌,以异龙湖中的草本水生植物海菜得名,流传于红河州石屏、建水、个旧一带。

听完李怀秀、李怀福姐弟的演唱,按惯例有一个打分点评环节,学院派评委傲慢地点评说:这不入流,不是民歌!他们甚至打出了少有的最低分。

也许,在他们的视野和概念里,宋祖英、汤灿、谭晶那样的演唱方法,才是民歌。

这时,田青评委(音乐学家、非遗保护专家)站了出来,针锋相对地说:从海菜腔里,我们听到了来自祖先的声音,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民歌!

在央视屏幕上,田青教授跟学院派专家展开了唇枪舌战,他直言学院派吹捧的所谓民歌,其实是“伪民歌”;而海菜腔这样真正来自民间、来自大自然、田间地头的原生态民歌,才是我们民族自己的东西。

他驳斥学院派专家的傲慢:你说他们不懂得方法,那民间歌手怎么能把拖腔唱到30多秒?

在那届青歌赛上,海菜腔最终未能得到肯定,但却引起了中国音乐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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