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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里常有一些关键时刻,未必决定你一生走向,但抓住了,就能让你豁然开朗,瞬间见更大的天地。这种关键时刻同时也是险峻的,不容易逾越,所幸总有一些神秘力量助我们胜出,我爸和我,都有类似的体验。
先说我爸,他是老三届,读书时成绩不错,摩拳擦掌地准备上考场时,高考取消了。还好不久有机会报名参军,我爸自以为根正苗红,体健貌端,哪曾想体检时,被查出“鼻中隔弯曲”,体检表上写上了“不合格”三个字。
看上去没有指望了,但没几天,有人敲锣打鼓地送来了应征入伍通知书。原来当时报名参军的,都要写个决心书,在大喇叭里念,那天征兵的领导正在吃饭,吃着吃着停了下来,说,写这个决心书的闫振田体检通过了吗?这是个人才啊,有文采。
他翻出我爸的体检表,看到上面写的“不合格”,觉得鼻中隔弯曲不是大毛病,到部队里就能治。他掏出钢笔,在前面加了个“暂”,我爸因此得偿所愿,甩掉那件穿了很多的年的破棉袄,穿上崭新的绿军装。
我爸的军装照
入队之后,由于我爸领悟力好,善于总结,也善于写材料,用现在的话就是文字能力强,他一下子从新兵里脱颖而出,先是班长、排长,后来做了团新闻干事。
“如果当时那个领导吃饭太投入,没听到你的决心书会怎样?”我曾这样问我爸。
“应该继续当农民,不过一个有文化的农民,也比较容易找到门道,说不定我能成为村里第一个万元户呢。”我爸也展开联想。
也不错,只是,那样,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了。写到这里,忽然想起,当年我爸去我妈家里求婚时,也是托了语言能力强的福。
据说开始我姥姥还有点嫌弃我爸家里负担重,我爸和我姥姥促膝而谈,倾心吐胆,聊自己的这一路,也听我姥姥聊这半世恩怨情仇。俩人聊了大半夜,聊得热泪盈眶,几乎潸然泪下,感情交流到这个程度,“家庭负担重”算个什么事儿呢?哈哈,看来会讲故事,也能提高求婚的成功率啊。
总之,我能来到世间,感受人生百味,最关键因素,就在于我爸的乐于表达和善于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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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类似经历。
我从作家班回到小城时,一时找不到工作,我爸在文宣系统工作多年,我也认识些在报社文联的叔叔伯伯们,平时他们见了我或是我爸,会随口夸我两句,到了找工作时候,这夸奖的真诚度就被试出来了。
我至今记得,那个在某文化单位任领导的伯伯说,你说你能写,但我手下每个人都能写。
按说我应该拂袖而去,可来时准备的台词还没说完,好像对自己没有完全尽到职责,于是,我机械地说:“那您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试一下吧!”他冷笑一声,说:“想来试的人太多了,这样,你去找某某领导,让他给你写个条子。”
老天,别说我,就是这位伯伯都难得见到那位领导。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知道再无指望,从那位以前很熟悉的伯伯家出来时,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胸膛里冷如冰窖,将五脏六腑都冻在了一起。
四处碰壁的日子,感觉自己像是在井中,想要出离,只有上升,而唯一的路途就是写作。还好这条路倒是能见一些亮光,我投出去的稿子,陆续在《萌芽》、《散文》、《随笔》等报刊上刊登,对我最为厚爱的还是本省的《新安晚报》,每投必中,还都是作为头条刊出。
后来我去合肥看朋友,顺带也去看望《新安晚报》的副刊编辑*丛慎,他不善寒暄,却告诉我一个很关键的信息,即将创办的《江淮晨报》在招人,放话年薪三万——在遥远的年,这个数字震动安徽传媒界,他建议我过去试试。
我完全没有信心,人家要本科学历,要工作经验,我啥也没有不说,手边就一张身份证,怎么去报名?
但是朋友们都撺掇我试试,在各方鼓励下,我鼓足勇气来到那个位于阜南路的报社临时筹备处。办公室里坐着两三个人,我选了个面善的女工作人员,说了我的情况,她笑笑,回头问一个背对着我的老头,说:“吴老师,您看给不给报?”
那人并不回头,高声说:“够条件就给报,不够条件就不给报。”这意思很明显了,女工作人员抱歉地对我笑笑。
我走出那栋小楼,想想还是不对,我记得朋友说过,《江淮晨报》的老总姓丁,我心一横,回过头,打听到丁总在哪个办公室,径直走了进去。
丁总还真的在,我直截了当地跟他说,我是谁,写过什么,希望进这家报社,我能做什么。丁总没有表情地听我说完,说,你跟我来。
他把我带到刚才拒绝了我的办公室,对里面的人说,给她报个名。
名是报上了,但我还是没信心,接下来还有笔试、面试。犹记面试之前,等待的房间里乌泱泱一大堆人,我从他们的聊天里,听出他们有的是大学老师,有的是其他报社的,他们好像比我多点心理负担,都略带尴尬地笑着说,原本的工作也不错,但这个太诱人了。
我觉得他们都比我有指望。
轮到我面试了,一进屋,我就看到残酷拒绝我的吴老师,不祥之感顿时浮在心头,心里紧张至极,好在,最后还是过关了。
进报社之后,经常遇见那位吴老师,我心里既不爽,也有点暗搓搓的快意。直到有一天,一个中年同事告诉我,面试结束那个晚上,他上夜班,看见吴老师坐在茶水间,笑眯眯地抽烟,其他同事问,招来的这批人里,有没有出色的,吴老师答,那个闫红很有灵气。
这个同事的话已经让我惊讶,过了不久,又有人告诉我,面试结束后他们开会,提到我,有人略略表示迟疑,吴老师着急了,说:“这样的人不要我们还要谁?”德高望重的吴老师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别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吴老师是简淡的人,我性情也不热络,见面打个招呼而已,心里却常常感念他这份赏识。只是回想起那场面试,我一点也记不起来自己都说了什么。当时太紧张了,在那种情况下的发言,依然能够让吴老师对我的印象来个度的大转弯,也许是因为,多年的写作训练,让我在极端处境里,还能迅速地组织好语言,将自己“推销”出去。后来,在许多很重要的当口,跟人短兵交接的时刻,这个能力都帮助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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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可以说说为什么我和我爸都有还不错的语言能力了,我很久之后才想到,这其实,是我奶奶给我们的一份财产。
我跟我奶奶不算太亲近,可能因为我出生时我奶奶都有十来个第三代了,那点感情分不过来。我奶奶爱藏点零食,冰糖啊,烧饼啊什么的,却不知道,再不起眼的东西,只要那么一藏,在孩子眼里立马就有了宝光,惹得我和我弟弟戏精上身,将那些零食当成目标,展开轰轰烈烈的夺宝大战。
我“调虎离山”,我弟弟冲锋陷阵,待我们拿到零食哈哈大笑着远去,留下我奶奶像茅屋为秋风所破之后的杜甫,“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但有一个时刻,我们和我奶奶相处和谐,那就是我奶奶讲故事时。我不能说她会讲故事,应该说,她太乐于和善于表达了,她有着复印机般的记忆力——略嫌吹嘘地说,我多少也继承了这一点,多少年前的事,她都能历历在目地叙述出来,她的叙述,就像一只手,那么一拉,就把人带进去了。
她说她看过的戏经过的事儿见过的人,她喜欢叙述细节,描述天气,旁人的只言片语,她心里的一个忽闪,那些场景纤毫毕现,如在眼前,许多人世沧桑便传递到我们心间。她讲得高兴,我们听得也高兴,祖孙三人,尽释前嫌,这就是故事的魅力啊。
后来我看《一千零一夜》,那个暴君每天都要杀死他临幸的女人,有个了不起的女人打破了这习惯,并不是她国色天香,而是她会讲故事,国王听得欲罢不能,最后就弃恶从善,跟她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叙述的能力,能让一个人闪闪发光,以及造福后代。
不一定只有爱写作的人才能获得这福利,我弟弟大宇更喜欢拍照,后来开了个影楼,再后来做影楼培训,前两年就有两三百家加盟店了,现在应该更多。平日里不善言辞的他,一站到讲台上,立即容光焕发,讲得头头是道,我觉得,这也是叙述能力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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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孩子上小学之后,我一直最为注意培养他的,就是语言能力,这是一种通才,是从事所有行当的基础。娃的数学老师也赞同,她说,有时候,数学考的就是抓取和总结信息的能力,语文学不好,数学也学不好。
但是,怎样才能提高语言能力呢?我妈和我婆婆都没那么爱说话,何况,在这样一个快节奏的年代里,古老的耳濡目染是不够的。而我和我爸固然具有一定的语言能力,我有时候想,如果进行更为专业的训练,我们应该能将这种才能发挥到极致。人们老是觉得,写作靠天分,实际上,所谓的天才,背后都有你所不知道的训练。
比如余华,他出手不凡,一出道就惊动四方,但从他鲁院同学的回忆里可以看出,他当时对于西方作家的写作风格研究得非常深入;再比如*的李娟,大家都觉得她是天生的作家,但是她自己都说,如果她没有读过那么多书,就不写成今天这个样子。在自媒体发达人才能够以各种方式涌出的当下,若是想提高表达和写作能力,靠天吃饭是行不通的。
得到名师的指点,可以如虎添翼,只是过去寻访名师,千辛万苦,如今技术进步让人获得更多自由,豆瓣时间帮有志于提升写作能力的朋友,请来名师,开创了陪伴式写作成长营,这是第二期,主打讲故事的技能。
我看了介绍之后,立即替娃报了名。
网上的写作课很多,为什么我会为这个课程心动?因为我看出,这是真正懂写作的一些人,试图诚恳地告诉你,关于写作最核心的秘密——如何在各种情景模式中讲好你的故事。
写作,作为一种硬通货从来没有丧失过意义。
工作中,我们要写得好正经方案稿,理得清周报总结。
生活中,外要塑造社交好形象,内要回应自我内心需求。
大文青博尔赫斯说,“我写作是为了光阴流逝使我心安。”
对于每一位写作爱好者来说,最大的心安可不只是写,更是要写得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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