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记者牛强实习生吕雅萱
曾有数据统计,在中国至少有3亿多工人存在,他们在生产线、建筑工地、矿井和石油工地上劳作,也默默写下一行行真实又感人的诗句。陈年喜便是其中的一位。
陈年喜,年出生在陕西丹凤县。年开始文学创作,用淳朴的文字平静地记录人生。年,他开始从事矿山爆破工的工作,一做就是16年。这段人生经历也为他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厚的沃土。更幸运的是,他的文字被更多人所看见并喜欢。
截至目前,他的诗集《炸裂志》数次加印依然脱销。讲述他和几位底层打工诗人故事的纪录片《我的诗篇》在各大电影节上斩获多项殊荣。媒体对他的采访报道络绎不绝。但他却说,“走出房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县城里99%的人都不知道我是谁。”
在镁光灯下,他的故事显得格外迷人。“爆破工”与“诗”本是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世界,但在他身上却完美地交融了。褪去光环,他依然在写诗。编辑偶尔找他约稿,他会心情雀跃,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有稿费用来购书和买水果。
作为符号的陈年喜和作为流量的陈年喜,或许也正是一个双面隐喻,一起汇入了当下互联网文化泥沙俱下的洪流。用最朴素的语言和极具生活化的细节,真实勇敢地表达人世间普遍的心酸与感动。写作对于他而言,就是人生白驹过隙中的一缕阳光,再贫瘠的生活也有了一个出口,不失为一种与命运对抗的方式。
近日,新闻晨报记者专访了陈年喜,听他讲述这些年的改变、成长与感悟。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让我们一同走进诗人的世界。
绝世的诗行
“人间是一片雪地/我们是其中的落雀/它的白/使我们黑/它的浩盛/使我们落寞。”陈年喜在《有谁读过我的诗歌》中这样描绘他眼中的世界。
在陈年喜的诗歌中,使用最多的字,除了“的”字便是“白”字,他黝黑的皮肤下,是刻在骨头里的“白”。诗歌于他而言,就仿佛是阳光与空气,再贫瘠无趣的人生也能泛起一些水花。
为何会走上写诗这条道路?陈年喜笑答记者,因为写诗的时间成本很低,“诗是一种比较短小,比较自由的一种艺术形式。写小说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业余写作的打工者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诗人的创作灵感,一方面来自书籍,另一方面来自生活。因为生活无限复杂,无限丰富。陈年喜的成长和文学注定休戚相关。
他打小便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悲伤,都能在他的内心世界里荡起波澜。高中毕业后,他回家乡盖房子,房屋主梁需要二十多人一起抬,而山路特别难走,抬梁的人们会集体喊号,当他听到号子声的时候,会觉得一股悲凉回荡在寂静的山谷里,突然就热泪盈眶了。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却想到了很远很远。
如今,陈年喜已经有三十多年的诗龄了。他喜欢拿着一个破旧的平板电脑写诗。不太讲究写诗的环境,安静地呆在屋里能写,乱哄哄的办公室也能写。写诗比较慢,偶尔写一两句诗,就去干活了,过了十几个小时后再写。想到一两句就找张纸记下来,办完事再回来接着写。也有一气呵成的。但会放一两天再回过头来看,它是否成熟。
家人也给予他创作的力量。新婚时,陈年喜曾为妻子写诗:“我水银一样纯净的爱人/今夜我马放南山/绕开死亡/在白雪之上/为你写下绝世的诗行。”聊起自己的爱情故事,他的语气顿时像夏天一样晴朗。今年是他们结婚的第23年,“谈恋爱之前,我的爱人其实就是我的邻居,她比我小五岁,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她又瘦又小,呆在大多数人靠卖体力为生的家乡赚不到什么钱。但她坚持种两亩地。”
陈年喜最欣慰的是,妻子从不反对他去写作,“我在矿山16年,她的内心压力是非常大的。她曾经对我说过,她每天在家的时候,听到乌鸦叫的声音,她的内心都是惊心动魄的。她不知道我哪个时间段在中国的哪座山里挖矿。”
“生活不是童话和浪漫/儿子/我们被三条真实的鞭子赶着/爸爸累了/一步只走三寸/三寸就是一年/儿子/用你精确无误的数字算算/爸爸还能够走多远。”这是陈年喜的诗歌《儿子》,收录在《炸裂志》中。目前,陈年喜的儿子在西安上大学,读建筑预算专业。
近些年,有很多机构邀请陈年喜去做一些诗歌分享。他以为自己的读者都是跟他年龄和经历相仿的人,与自己的作品才能产生共鸣。但恰恰相反,他从大量的快递地址看到,90%买他诗集的读者都是大学生,还有一小部分是公务员,应该是年轻人居多。
“我们这代人和90后以及00后有深深的代沟。他们对于人生的看法是不同于我们这代人的。但每一代人有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比如说和时代不相融洽的对抗,以及永远追求的自由。我们需要去拥抱年轻人,和他们一起,去爱这个现实世界。”他微笑,宛如春天里的一道暖阳。
“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
“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借此/把一生重新组合。”他在炸药箱上面写诗,用文字叩击读者的内心世界,一首《炸裂志》成为他传诵至今最经典的作品之一。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陈年喜的作品得到了主流的认可,这让他在贫瘠的生活中看到了一些光亮。
爆破工——对相当多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陌生的群体,也是因为纪录片《我的诗篇》这样一部电影,他们这个群体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