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江苏大小事儿」
姜圣瑜
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扬州市举办领导干部“市域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专题学习研讨活动,我应邀作了一场关于“媒商”的讲座。现场,我不由自主地念出了唐代贺知章《回乡偶书》的两句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我是土生土长的扬州江都人,我到新华日报当记者也是从扬州开始的,在新华日报扬州记者站工作了7年,年调到南京新华日报总部工作,至今近30个年头了,头发白了许多,但乡音一直没改,走到哪里都是一口扬州话,以至于闹出了许多笑话。
有年春节前的农历腊月二十九,我从报社打车去北京西路采访,上车后堵车,驾驶员没话找话问我说:“明天都腊月三十了,你还不回家,来南京干吗?”我很诧异。“你知道我家在哪?”“你不是扬州人吗?”原来他从我说话中听出来的……
前几年扬州推出一个便民新举措,国庆、五一长假期间,扬州市*府大院对外地来扬的车辆免费停放。这年国庆节,我们举家来扬州旅游,我把车开到市*府大门口,我打开车窗喊保安师傅开门,保安不让我车进去,他走过来耐心地告诉我,市*府大院只对外地来扬州的车开放,我说我是南京来的啊,他走到车前看了看车牌,还是将信将疑地要看我的身份证,看后他笑着说,“听你说话,比扬州人还要扬州人”。
有一年我率团到韩国、以色列采访科技创新,以色列外交部负责亚洲事务的司级官员设宴欢迎我们。我作了简短的答谢讲话后,以方的翻译特意走到我身边说:“听您讲话感觉特别亲切”。我告诉她,我是江苏扬州人说的扬州话,她很高兴,说在中国留学时,曾接触过扬州评话,今天听到正宗的扬州话了……身在异国遇“知音”,世界那么大,语言那么近。
我在新华日报许多部门工作过,同事们戏称,我到哪个部门,扬州话就成了这个部门的“官方语言”。比如,“%”念成“伯(bo)分之伯(bo)”,“很好”说成“不丑”,“没关系”说成“没说项”,“全部”要说成“一塌刮子”……我写的新闻报道中也能读出扬州话的味道。
退休后,南京传媒学院要聘请我去当教授,学校主要领导与我见面时,我说我的普通话讲得不好,怕影响教学效果。校领导说,资深教授有点口音,会给学生一种厚重的感觉。显然他可能已了解了我的弱点。第一堂课上下来,我做了一个调查,我讲的话,同学们到底能听懂多少?大家说,连蒙带猜,加上看PPT,能听懂85%。一学期结束后,我又做了一次同样的调查,这回的结果是,同学们不用蒙不用猜能听懂%。看到这个结果我十分高兴,高兴的不是我的普通话的水平长进了,而是同学们扬州话的水平提高了。
我离开扬州近30年,为何还讲一口扬州话呢?一方面是因为我“口拙”,语音模仿能力比较差。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爱家乡,爱家乡话。我喝运河水长大,从小就喜欢听扬州评话王少堂说《水浒》,他用扬州大白话把《水浒》中的一个个人物说得栩栩如生,把故事情节说得环环相扣引人入胜,让听者欲罢不能。扬州评话,据说四百年的历史,其魅力就在于扬州方言的丰富表现力以及扬州方言本身所潜藏的艺术范质。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实“一方水土也养一方话(方言)。每一个方言,都有其浓厚的地域文化特点,也深藏着悠久的历史。如果说当年我做记者,写文章语义还比较丰富的话,那一定是受了扬州评话和方言的较大影响;如果说今天我讲新闻课,讲得还比较生动活泼的话,那一定是受王少堂说书熏陶和扬州文化底蕴的滋养。我曾说过,如今讲新闻,除了“传道授业解惑”外,还要会讲故事,由此形成了我自己独特的讲课风格:知识藏在故事里,故事融在叙述中。讲故事又像说扬州评话,“没得儿化音,舌头不卷翘;ZCS不分,ZHCHSH不冒;R音本不用,人能一个调……”扬州话有着别样的味道。
作者简介:
南京传媒学院教授,江都人。从事新闻工作40多年,从写新闻到教新闻,始终笔耕不辍。曾任《新华日报》编委、《南京晨报》总编辑,高级记者,技术二级。全国百佳新闻工作者。著有《新闻思路漫谈》《新闻与事实》《新闻“动作”论》等专著,并分别获得江苏省*府哲学和社会科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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