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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小小
年的春天,万物复苏。
香港的大街小巷飘荡着大片的紫荆花,空气又湿又黏。
在丽晶酒店的大厅里,知名娱乐记者查小欣遇见了张国荣,旁边还跟着唐先生。
作为记者,这本是明星的私人时间,不便过去打招呼。
但张国荣直接走向了查小欣。
“小欣姐。”
“哈喽,最近怎样?在忙什么?”
“老样子啦。”
一番寒暄后,张国荣特意给了查小欣一个热情的拥抱。
两周以后的4月1日,传来了张国荣坠楼的消息。
张国荣的葬礼,查小欣没有出现,只是送了花圈。
她怒骂:
“上天给了那么好一副嗓子,长得那么靓。被无数人喜欢,怎么会想不通走绝路。”
“我无法接受,所以我不去。”
直到后来才知道,张国荣已经得抑郁症很久,但当时的环境没有人意识到是抑郁症。
很多人认为,查小欣是香港娱乐圈的“教母”。
她自称“狗仔”第一人。
入行30多年,她见证了整个娱乐圈人的兴盛衰亡。
“锋芝恋始末”、“哥哥张国荣采访”、“章小蕙的第三者事件”、“刘銮雄原配”“小龙女事件”……
许多劲爆的独家新闻,总是从她口中说出来。
外界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这些天王巨星愿意把私事告诉她。
这个女人到底何德何能,本事这么大?
查小欣原名黎小明,她父母是在日本侵华期间,逃难到香港的。
她出生的时候,家里比较穷困,父亲开货车,母亲是典型的家庭主妇。
查小欣自幼比较懂事,7岁就开始自己煮饭,照顾妹妹。
在没人教的情况下,她学会了生煤油炉子,用瓦罐煮饭,没有菜就放两个辣椒。
10岁的时候,她开始上街买菜,回来做三菜一汤,连最考手艺的梅菜扣肉都会做。
她一直记得,拿到的每一分零花钱,她都攒起来,每周买几份报纸,专门看娱乐明星的新闻,羡慕那些好看的衣服。
查小欣母亲是湖南人,有一个逃难的姐妹来到香港,住在新界那边,那片名为“调景岭”。
彼时的“调景岭”很偏僻穷困,但出了很多名人:
周润发、惠英红、温碧霞、陈玉莲等。
有些时候,母亲周末带她和妹妹到那边去度假,大人们忙着打麻将,小孩子就在一边跳绳捉迷藏。
那会查小欣还不知道,她将来入行当娱乐记者,第一个采访的人就是周润发。
中学时候,查小欣家境好了很多,父亲创业开运输公司,收益日渐充足。
可她还是按捺不住想要出去闯荡的心。
高中暑假,她看见报纸上招聘销售员,跑去应征。
录取后,被安排挨家挨户上门推销煲,一套10只卖元的天价。
导师先给培训,列举了几个人一天卖了三套,得到高额提成的案例,说得所有人热血沸腾。
推销开始,形成包围式“洗楼”,一栋楼分成2个小组,每人负责30户人家。
查小欣壮着胆子去敲门,然后学着跟人拉家常,
跑了两个月,虽然一只小锅也没卖出去,但查小欣学会了跟陌生人说话,明白了洗脑和鼓励的区别话术。
高中时候,查小欣体育成绩很不错,喜欢打篮球,主动担起球队的管理员,写了各种各样的条规。
体育课有一项跨栏,老师要求她跑“五步栏”,比别人的难度都高,有一次脚下失衡,狠狠地跌了一跤,擦破了运动裤和膝盖,顿时血流如注。
她没吭一声,止住血又开始训练。几个月后,她拿下冠军。
查小欣的这份韧劲,和骨子里的要强,为她此后30年从不断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中学毕业,查小欣考入香港浸会大学,主修英文翻译。
那时的她,中文并不熟练,曾想过当律师。
大学毕业后的某一天,跟朋友一块出去吃饭。有人说,她思维很活泼跳跃,建议做娱乐记者。
刚好,经人介绍认识了《香港周刊》的老板,让她过去写娱乐新闻。
那是年,刘德华刚入行。
“我跟刘德华同时入行。”
多年后,查小欣总这么说。
为了找资源,她天天在电视台的餐厅等着,刚好遇见刘德华下来买吃的。
“能做采访吗,能留电话吗?”
彼时的刘德华还很青涩,默默写下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上海滩》里面周润发扮演的许文强,火遍大江南北,风度翩翩,亦正亦邪的个性,吸引了无数人。
查小欣去片场找周润发,发哥忙得不得了,只能在拍戏间隙简单接受访问。
他换衣服的时候,把查小欣叫进去,
“来来来,进来谈。”
衣服换完,采访也差不多结束了。
回到报社,查小欣绞尽脑汁写了一篇文章,个字,里面有25个圈圈。那些字都不会写,只能这样。
总编辑看了一眼,把稿子扔给她,这是什么稿子,你还是大学生(当时大学生做娱乐记者的不多)。
老板看见后,拿着稿子走了,半个小时候,重新写了一篇。
此后,她天天背着一本英文字典,对照学中文,看见好句子就摘抄下来。
把刊出的文章,反复地读几遍,在上面做笔记,反思哪些问题没问到。
查小欣的认真劲,让周围的朋友和同学觉得很稀奇,一个娱乐记者,何必这么拼。
有人对她说:
“有你可不可以找一份真正的工作呢?”
“我的工作有什么问题,你也缴税,我也缴税。”
她是个不服输的人,越是不认可越要做到最好。
每天背着砖头重的电话,到片场采访,赶各种发布会。
脚下踩着三寸高跟鞋,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连指甲油都常换。
得体的装扮和行头,加上适当的语言魅力,让查小欣在娱乐圈迅速获得了认可。
当时的香港艺人,没有经纪人,各种事情都是自己联络。
为了采访刘德华的时候准备好服装,她把电话打到家里去,刘德华爸爸接起来:
“刘爸爸,刘德华在吗?”
两人就像朋友那般聊起来,刘爸爸看好刘德华穿衣的尺码,在电话里报给查小欣。
那会,香港流行DISCO,很多艺人都喜欢去里面玩。
每晚8点多,查小欣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跟人聊聊天,一边喝酒一边采访。
(查小欣和曾华倩、郑裕玲等)
查小欣酒量特别好,别人都喝醉了,她却没有醉,还能记得别人说的话。
等到第二天酒醒了,她打电话给昨晚爆料最多的人:
“你昨晚说的事,我打算报道?”
“不要。”
“你每一天都会喝醉,你能保证不告诉别的记者吗?我可以不把你写得差劲,到了别人手里就没这个保障了。”
“那你写吧。”
从某方面来说,入行初期,查小欣靠喝酒跟众多艺人成了朋友。
加上她以一个女人的敏感细腻,和感同身受,取得了相当大的信任感。
年夏天,张国荣在香港红磡体育馆开首场个人演唱会。
当时,查小欣刚升职周刊的总编辑。
她想给哥哥做一本场刊(是在公共现场的一种特别刊物,见面会等贩卖赠送的小册子。)
原本这样的机会是落不到查小欣所属的杂志。
但张国荣力排众议决定在这里拍。
拍摄当天,张国荣准备了20套搭配讲究的服饰,全部熨烫得整整齐齐,查小欣跟摄影师去到哥哥家里。
拍摄中,完美主义者张国荣多次跟跑来跑去,摆出各种姿势,为了达到最好效果。
一旁的查小欣喝着猪肝枸杞汤,不时说点自己的想法。
拍摄完毕,张国荣亲自开车送查小欣回家,之后再去忙工作。
熟悉哥哥的人都知道,他特别感恩,也特别细腻敏感。
而查小欣,会倾听,懂说话,能获得他的信任,很正常。
之后,查小欣自己独自创办一本周刊杂志,创刊号封面邀请张国荣来拍。
他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还借汪明荃的洋房拍摄的,造型是不羁倜傥的“甫士”。
年,张国荣开告别演唱会,因为厌倦了被人比较。
张国荣红的时候,谭咏麟在香港非常火热,后来随着喜欢哥哥的人越来越多。
双方粉丝产生了激烈的争斗。
年,86年香港劲歌金曲奖颁奖现场,因为媒体的造势,颁奖还未开始,粉丝们就忍不住大闹。
最后不得不提前颁奖,安抚粉丝的情绪。张国荣获得金曲奖,谭咏麟则获得最受欢迎男歌手奖。
颁奖结束,两家粉丝在现场疯狂对骂,甚至大打出手,有一部分人还受伤了。
而且,张国荣还收到过冥币,和泼硫酸信息的威胁,车也被划伤过。
这些事,对哥哥无疑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
张国荣宣布封麦的那一天,邀请查小欣去现场。
被查小欣拒绝了。
又请她去庆功宴。
“我不会去,因为我不赞成他退休。”
几年后,查小欣去温哥华玩,又见到了张国荣,谈到要拍《霸王别姬》。
当时的哥哥还有点顾虑,担心外界指他出尔反尔。
查小欣说:
“你只是封麦,可没说不拍戏呀,这么年轻便退休,太浪费了。”
之后,哥哥塑造了一个永远的传奇经典程蝶衣。
年的一天,查小欣跟张国荣在半岛酒店碰面,哥哥忧心忡忡地拉着她说:
“唉,她又出事了。”
“谁?”
“是阿梅,今次你定要帮她,她前两晚醉得很厉害,竟给狗仔队拍到她的醉态,我怕她走光。”
“不用担心,没事啦,我早上在节目里已经讲了。”
张国荣对梅艳芳情同兄妹的感情,对查小欣超乎平常的信任,可见一斑。
最初,哥哥因歌曲《Monica》走红的那一年,外出旅游给查小欣带了一面很别致的镜子。
故意选在一个有意义的节日给她。
那是查小欣主编的周刊6周年晚会上,西装笔挺的哥哥非常开心地送把礼物送给了她。
这面镜子,她也一直妥善地收藏着。
或许,跟张国荣的投缘,为查小欣在娱乐圈赢得好感,有一定关系。
尽管跟很多艺人经常私下一起吃饭聚会,但查小欣认为,
“我不会说是朋友,不会高攀他们。应该说我们是工作上伙伴,有了私交是很麻烦的。”
事实上,在各种活动中,查小欣总是先以媒体朋友的身份入场。
先跟人聊天,像朋友那般问候近况,几句关心的话语后,大多数人都会打开话匣子。
如果觉得新闻有趣,查小欣就会转变模式:
“身份转移,现在我以专栏作家的身份提问。”
采访过程中,查小欣往往又无法完全做到媒体人的状态,总是会带着朋友般的关心,提建议。
刘銮雄原配宝琴离婚后,发现得了乳腺癌,治病期间,独自住在一栋很豪华的房子里。
有一天查小欣路过,定一束鲜花,写了卡片托人送进去。
不多久,宝琴的电话打来了,查小欣趁机提出访问。
这一次采访,宝琴谈到,未离婚期间,李嘉欣作为第三者经常半夜三更打电话,开口就骂,极其难听。
宝琴也不吭声,听了几句,把电话给刘銮雄。
“为何不挂断电话,免得自己激动?”
宝琴回答:
“几得意啊,我想听听她说什么,看她会几有创意。”
(刘銮雄和宝琴)
文章刊出来后,全港哗然。
此后,宝琴拿查小欣当朋友,多次邀请她到自己的豪华住所来玩。
知道查小欣喜欢珠宝,还拿出很多宝贝给她欣赏。
有一次查小欣家里的佣人要离职,没人照顾3岁的小孩,宝琴立即把自己佣人派一个过来。
查小欣也很懂得遵守游戏规则,那段时间几乎不跟李嘉欣来往。
年,梁朝伟第一次得金马奖影帝,刘嘉玲预备给文华酒店开个庆祝的Part。
电话打给查小欣,她几乎不敢相信。
“是记者招待会吗?”
“不是。我一个记者也没请,我没把你当记者,你来玩好了。”
那场聚会非常热闹,有梅艳芳、张学友夫妻,而刘嘉玲的保密也做得很不错。
两人从礼花下面走进来的画面,被查小欣定格在了胶片中。
后来,梁朝伟离开两个小时,特意买了一枚戒指,跟刘嘉玲求婚。
刘嘉玲笑得花枝灿烂。
这些照片都被记录下来。
第二天看照片,刘嘉玲想要。
但查小欣拒绝了:
“本来我不单应送你一套,还应连底片也一并给你,
可是因我曾保证不会让这辑照片刊登出来,我便不能给你。”
后来,在另一场聚会中,罗美薇又遇到查小欣,对她说:“你真是个好人。”
彼时的香港娱乐圈,不讲信用,说话出尔反尔的人很多。
但查小欣这一点上一直很讲原则,要报道的事,一定会报道,不管当事人是否同意,但会做到不会用黑化的词语。
所以,锋芝离婚的事,查小欣爆料后,引得了谢贤的不满。
在查小欣看来,我不报道,其他人也不会放过,还不如我说。
坦诚、真实、能够顾全体面,懂得借采访关心艺人,能看出来,查小欣是这样的一个人。
娱乐圈的是是非非太多,真假难辨,查小欣也有翻车的时候。
章小蕙跟钟镇涛离婚的报道,曾经让她冲上风口浪尖。
当时,章小蕙跟情人约会被拍到,她急急忙忙打电话过来,想让查小欣给那家周刊联系,能不能阻止。
谁知查小欣直接火了:
“你今天才跟传媒打交道吗?你别幼稚!”
问清楚情况后,她给章小蕙支招:
“你打电话跟钟镇涛讲,说你是跟他们一家人去吃饭,给人家拍了,可能人家会把他的老婆孩子剪走,就剩你们两个来炒作。”
事情最终曝光,章小蕙又对查小欣说,我要离婚,你写吧。
“不要离婚,我安排你们谈谈。”
那次见面,章小蕙来晚了5个小时,跟钟镇涛正式决裂。
很快,章小蕙情人的老婆也打电话来,谈到自己得了癌症。
专访最终刊发出来,章小蕙知道后,对查小欣非常不满,宣布跟她绝交。
而查小欣,也不是好惹的,公开在专栏上表示跟章小蕙已经疏远。
(查小欣跟钟镇涛章小蕙)
除了不好惹,查小欣还带着一股“狠”劲。
她在《忽然一周》做编辑的时候,为了得到最劲爆的新闻。
得知刘嘉玲和梁朝伟已经拍拖住在一起了,知道购买的新爱巢地址。
为了收集真实的证据,她开启了“狗仔队”的工作模式。
活动开始前,她给下属画好地图,标识好每一个出口,周边路口的信号灯。
哪里拍摄会打草惊蛇,哪个地方才应该拍。
你在这边拍,他在那边拍,拍完该怎么走,遇到问题到躲进某个小店,老板是谁谁谁。
进路、退路都安排好了。
因为那时有“黑社会”,稍有不慎会惹上麻烦。
靠着这样的“狗仔队”工作方式,成功把梁朝伟和刘嘉玲住在一起的照片,做成了周刊的封面。
但两人当时都不愿意公开,对查小欣的做法很不满,几年都不跟她联络。
在查小欣看来,感情这种事,一方不愿意公开,但另一方未必真的不想,如果被迫曝光,有时反倒解脱了。
所以,刘嘉玲后来才会主动邀请她参加梁朝伟的庆祝派对。
似朋友,但能又脱离于朋友的身份,拎得清、态度正,查小欣最擅长的其实是这一点。
入行30多年,查小欣跟娱乐圈的众多艺人周旋,不仅没得罪各方,还获得了相当多的好感。
良好的交际手腕、为人处世的高情商,仅仅这些并不能真正概括这个“娱乐圈女王”。
抛开外部因素,她还是个很努力的人。
从做记者开始,她每天早上6点起床,跑步、吃完早餐去办公室写稿。
为了拿到资源和练习沟通能力,她给自己规定,每天至少要跟2个明星通话。打完一轮,被拒绝后,就从头再打一轮。
“一开始,可能只是说说今天拍打戏受伤了,关心一下。
后来聊多了,明星就主动跟你说一些心事,关系也就拉近了,容易拿到很多独家。”
靠着这样的独家资源,她写的头条越来越多,26岁就担起主编。
(查小欣跟蔡澜、张智霖合照)
后来,她转行做电台主持人,每天要直播3个小时的节目,还要写几个专栏。
直播过程中,常常会出现艺人来不了,正在讲话的查小欣不得不打起精神,一边讲话,一边写下另一人的电话,让助手联络。
一场直播下来,感觉就像用9.9秒跑完米,整个人都累得虚脱了。
更重要的,她还是一个身份,那就是母亲。
儿子年出生,那时的查小欣正值低谷,创办的周刊失败,娱乐网站仅仅运营一年又倒闭。
于是,查小欣开始专职写稿,从每天8点写到晚上9点。
儿子下午放学,接过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边陪玩,一边写稿。
等保姆把孩子接走,她再继续。
晚上回家,按照给儿子的任务单,挨个检查,并写下重要的事情。
她也曾有过职业女性的困惑,陪伴孩子太少。
但查小欣坚持,亲力亲为是“质”,而不是“量”。孩子的每一个重要日子,她都会陪伴,孩子的考试,她会提前去看环境。
有一段时间,儿子提出想要进娱乐圈。
查小欣不阻挠,只是反问:
“你会唱歌?会跳舞?做明星是要有明星命的。”
对查小欣来说,半生在娱乐圈沉浮,得到了许多人的信任,风光无限。
她似乎也是有明星命的人。
当然,更离不开一个女人对自我的坚持、忠于事业的执着。参考资料:
1、查风观雨——《凤凰网·非常道》、
2、娱记女王查小欣——《南方人物周刊》
3、查小欣《从李嘉欣到刘宝咏琴》
4、查小欣:梁朝伟忆旧
5、查小欣:回到四月一日
6、查小欣:我的原则是料一定要爆
7、查小欣:做妈妈,我可打95分
8、《外滩画报》专访查小欣:香港娱记女王的快和慢
9、《新商报》专访查小欣:持续热爱才能持续精彩
10、新闻晨报采访查小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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